每天晚上入睡前,李影都会惯例地查看出租屋墙壁上的挂历。挂历上每隔两天的日期,都被她用笔圈了起来,逢到这些日子,她就会在睡前服用一颗雌激素药物。这种服药方法,是她自己的“独创”。她不敢坚持每天用药,医生明确告诉她:长期服用肯定会影响身体健康。躺在床上的李影,用手机打开自己的个人公众号,先是把那些不友好的留言删除,拉黑。再认真回复剩下的留言。最后便是惯例地记录今天的生活,每日一记,每篇文章的末尾,她都会复制上一句话:变性有风险,手术要谨慎!现年36岁的李影原名叫李修刚,现在这个名字是变性后换身份证时一并改的。
他给自己取这个新名字,是为了寓意自己像影子一般飘忽的存在,也希望像影子一样能寻找到真正的依附。
李影出生在商丘一个农村,一直到上初中之前,他的生活里只有两个关键词:拮据、平静。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性情有点女孩子气,喜欢穿花衣服,平时也不大喜欢和男孩子玩,但也只是一骂了之,除了问问学习成绩,父母和孩子之间也没有别的沟通交流。1998年秋季,李影即将开学,升入初三,他却突然对父母宣布不想读书了,父亲大怒,只以为孩子是偷懒畏学,责骂李影,强拉着他去学校报道。图 | 在这个破旧而安静的小村庄里,李影度过了童年和少年的时光这个黄河冲击平原上的小村庄,那时候的交通和信息都相对闭塞,李影的小秘密在这块安全的土壤里被很好地隐藏着。
他从懂事起,就慢慢产生一种认知:我是一个小妮子,是个女孩。心理认知和生理现实的冲突,终于在初三开学那一刻爆发了,进入青春期的李影,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性征开始凸显。他想像一只鸵鸟一样躲在家里,他最喜欢黑夜里的美梦,无数次梦见自己真地变成了长发飘飘的美丽少女,他却又最怕第二天的醒来,往往的少年梦遗,在他眼里不啻于恐惧和耻辱的噩梦。他不愿意再次进入校园,在他看来,自己唇边的绒毛、突起的喉结和低沉的声音,都将作为自己的羞耻展现在大家的眼里。青春期的李影开始疏远自己的女性玩伴,以免招人耻笑;虽然对男生也产生了隐约的好感,但也不大和他们接触,一来怕露馅,二来男生们也不太喜欢这个他们口中的“娘炮”。如果没有那次“厕所事件”的发生,李影可能还会一直沉默着隐藏下去,顶多被人视为有点怪癖而已。
李影在学校几乎不上厕所,因为这件事对于他而言是一个两难的选择,所以干脆就一个“憋”字诀。偏偏有一天他闹肚子,实在憋不住,又来不及跑去校外田野的茅草间解决,正好此时上课铃响了,厕所内外都空无一人,憋不下去的李影直接钻进女厕。出了女厕的李影被路过附近的老师看到,直接给揪到办公室审讯。面对围着他的几个老师,一直低头沉默的李影突然抬头冒出一句:“我是女生。”语气笃定,眼神坚定。在老师们的眼里,虽然这个男孩平时的言行有点女孩气,但没人会信他的这句鬼话,一个老师还是比较谨慎地拈起李影的外套衣角,朝里面打量了一眼——赫然一件大红印花的内衣。老师赶紧撤开手,和其他人面面相觑。学校找来李影的父母,核实了他的性别后,到底还是给了他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。自此,李影彻底成为学校和村里人的笑柄,走到哪里都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被人盯着研究。有些男同学甚至扬言要打这个“神经病”,“为民除害”。对于父亲而言,乡村生活中最要紧的是脸面,他为有这么一个“变态”儿子感到丢人;对于李影而言,青春期孩子最要紧的是尊严,初三只上了半个学期,李影在父亲的默许下,主动退了学。1999年开年后,李影跟着一个同情他的本村长辈,来到湖北襄樊的一个服装厂做包装工。
李影很喜欢新的环境,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,而且厂里大多是女孩子,李影找到一种大家庭般的温暖和安全感。带他来的长辈反复叮嘱他:要像个正常男孩那样,千万别犯傻,否则两个人的饭碗都保不住。李影自然也是万般小心,但他还是留了一手:偷偷带了一包他喜欢的女孩衣服,藏在行李箱的最深处。图 | 李影在这家服装厂打了整整五年工
李影长相清秀,为人低调,做事认真,又很懂女孩子的心思,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帮上同事,很快就成为厂妹们公认的“厂草”,女孩子们纷纷主动热情地邀请她玩耍吃饭。起初李影还因为终于有了闺蜜团而很兴奋,但很快他就从女孩们爱慕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,这让他很别扭很懊丧。
为了躲避这种窘境,李影学会了到网吧上网,只要是下班或休息日,他就马上消失,出现在厂外网吧固定的机子前。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早就酝酿好的笔名:白雪如影,开始在论坛上写诗写文章,都是一些白衣如雪的少女情愫。李影读书的时候作文就不错,情感真挚,文笔流畅,深受老师好评,此时正好派上用场,加上他心思细腻,能照顾到每一条读者留言的情绪,很快就在论坛上拥有了一批拥趸。现实中的他沉默少言,心如枯槁,网络上的他却摇身一变,成为知性温婉的静好少女,并且收获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闺蜜,以及一些爱慕他的少年,李影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,几乎不可一日不上网。
对于有些示好的男读者的私密留言,李影也会有所心动,但他只敢将感情停留在网络层面,不敢涉入现实一步。2002年5月19日,是李影的18岁生日,他给自己预定了一个粉色蛋糕,当天下了夜班后,他取了蛋糕,带上一包自己一直藏着的最喜欢的服装,悄悄来到远处公园的小树林里,换上女装,蛋糕插上蜡烛,为自己的成年礼庆贺。点亮蜡烛,李影双手合十许愿,脑中还没浮现出完整的愿景,他早已泪流满面。恰在这时,两个警察走了过来,面对黑暗中闪着烛光的蛋糕,和满脸泪水的李影,警察和李影都很惊讶。通过警察的表述,李影才知道原来有人报警,说有个男的鬼鬼祟祟抹黑跑到小树林里。
李影擦去眼泪,老实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男的,两个警察又吃了一惊,其中一个年级偏大的警察和气地询问他:“你是有什么心事吗?这里没有路灯不安全的”。李影听到这么温暖的话语,忍不住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。“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变态?我是不是犯法了?”李影哽咽着求助式地问。那个警察大叔和气地说:“小伙子,我们国家的法律从来没说过你这样属于犯法,你的事我也帮不上忙,我只能送你一句话,只要遵纪守法,怎么活是你自己的权利”。从来没有真正的知心朋友的李影,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透露心底的他,听到警察大叔这最后一句话,在满面的泪光中,舒展出了笑脸。
除了工作,李影的业余生活只有两件事:泡论坛和读书。他开始如饥似渴地读书,尤其是涉及心理学、精神病学的科普书籍,他就是想弄懂自己这样到底是不是病。
然而他并不能完全看懂这些书,万般无奈之下,平时很节俭也很保护自己隐私的他,硬是利用一周一次的休息日,跑了两趟武汉大学附属人民医院精神卫生科,前后花了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。李影很感谢那位和他同姓的医生,虽然这位李医生没有彻底解决他的心病,但毕竟给了科学性的指引。李医生告诉李影,目前医学界把他这种现象称为“易性癖”,但医学界目前还无法分辨这种性别意识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。医生劝慰李影:你还年轻,还有时间去寻找正确答案,不要急着给自己下定义。正常人不会理解这些话对于李影的意义。他感觉自己就像黑夜里的一只蛾子,不知道扑上去的到底是安全的灯盏,还是致命的烛火,李影很庆幸自己生命中遇到的那些也许是不经意的点播,却给予了他极大的指引和慰藉。
那几年,通过网络这个最好的隐蔽所和安慰剂,李影了解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许多和他一样煎熬的男人和女人,他们(她们)虽然和他素昧平生,但在李影的心里,这些“难友”就像自己的半个亲人一样,给了他不尽的鼓舞和勇气。有了这些精神力量的指引,李影的心里也有了数,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执念:等待。在等待的那些年里,他只知道自己要拼命打工,除了要寄回去一部分补贴家用,其他的都能省则省攒了起来。2004年,李影20岁生日那天,他为自己偷偷地办了有生以来的第三个生日庆典,吹灭蜡烛之后,他展开手中的存折,看着上面打印的44000元余额数字,他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:李影,你现在可以做女人了!但是现实问题是,虽然有钱了,但并不够,手术加上后期的激素治疗,就算刨开心理精神治疗费用,正规医院也得10万元打底。李影只考虑到钱的方面,别的根本就置之脑后,什么手术后遗症,什么舆论影响,什么生存压力,所有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。10万元得攒到什么时候?李影只有一个念头:20岁了,一个“女人”能有几个20岁?不能再等了!在和网络“难友”的长期沟通中,李影从几个做过变性手术的朋友嘴里,学懂了一个社会词语:商业价值。朋友告诉他:拉下脸皮,敢于把自己的形象卖出去,钱就不是问题,自然会有医院愿意帮你做手术,前提是你愿意做人家的形象代言人。
这座城市路边的广告牌上,充斥着好几家整形医院的宣传,李影对此早已烂熟。2004年9月,李影来到武汉的一家医疗美容医院,提出自己的合作意向:你们帮我做免费的变性手术,我可以当你们的宣传模特。从21世纪初民营医院放开,一直到彼时,正是民营医院广告营销的井喷期,为了寻找刺激消费的噱头,各家民营医疗机构的广告创意百花齐放,无所不用其极。图 | 21世纪初的第一个10年间,是整容生意和整容广告的“黄金时代”
工商和卫生监督部门每天接到无数投诉电话,但各个医疗机构见招拆招,又照旧释放出无数个打擦边球的宣传企划,这个时期简直堪称中国民营医疗界的“春秋战国”。
第二天,武汉的这家整形医院就答复了李影:可以合作,具体面谈。医院领导很会精打细算,告之喜滋滋前来的李影:所有技术费用均可免费,但涉及到的药物费、护理费,要李影独自承担,大概五六万。接下来李影终于见到了主刀医生,医生毕竟很慎重,告诫李影三点:一,目前国内变性手术临床经验较少,存在手术风险,要有风险准备意识;二,手术只是局部的生理改变,术后还存在大量的易性措施,包括长期的雌激素治疗、皮肤美容等,也存在健康风险和经济压力;三,变性手术只能部分满足生理性和心理性需求,无法全部满足,也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“成功”在望的李影,此刻就像一个小女孩终于能够到货架上最钟爱的洋娃娃,选择性无视这些提醒,只有一个问题:在哪签字?手术之前,医院的企划部给他准备了各色漂亮的女装,安排了化妆师、摄影师,给他拍了两组照片:一组是原始素颜照,刻意强化男性体征,再PS得偏黑偏丑一点;另一组是精心打扮后再PS美颜一番,这些照片上的李影,俨然变成身段妖娆、体肤柔腻的美人儿。这是一些医美机构的常用宣传操作,所谓“术前术后对比照”。
主要就是两项手术:阴茎切除和阴道再造。麻醉醒来后,李影晕乎乎地看到病床前围着几个不停拍照的医院企划人员。医生和护士赶过来握着他的手恭喜:“你现在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啦!”这句话一下子撬开了李影的泪腺,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终于脱茧的彩蝶,就连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,也似乎充满了自由和美好的气息。这一天是2004年7月3日,李影把它当做自己的第二个生日牢记在心里。医院指出,之后还需要继续服用激素,但费用要李影自理,如果想进行其他医美措施的话,也必须自费。还没出院的时候,医院关于他的宣传就已经铺天盖地,李影在报纸和网络上看到自己“术前术后”的种种变化,他做过的很多事,说过的很多话,很多内容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,终于领略了什么叫“炒作”。不过李影并不在意,他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应该付出和承受的。
出院后李影马上回到了老家,回去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带着医院出具的性别鉴定证明和公证部门的公证书,前往当地派出所变更身份证。新身份证的照片他想用当初医院给他拍的美照,可惜因为比较失真,没有被派出所采用。在等待新身份证的时间里,也因为医生叮嘱他要修养一段时间,李影在老家县城租了一个简陋的小房子,他并没有住在老家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老家这个相对闭塞的小村庄,也很快流传起李家儿子变女儿的笑话。李影不想整天看到父亲的怒容和母亲的愁眉,更不想每天藏在家里,忍受村民们隔着他家窗户朝里面探头探脑看西洋镜。藏在这个破旧的租屋里的李影,整天开怀微笑着,把他珍藏的那些女装逐一试穿,自拍了许多照片。李影最大的乐趣,就是翻看这些照片,憧憬着崭新的生活,要努力赚钱,买时兴的衣服,还有那些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化妆护肤品,美好前景还没展开,术后两周不到,刀口开始发炎。李影给医生打电话,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,服用消炎药即可。
吃了几天的药,炎症丝毫未消,行走坐卧都牵扯得疼,小便的时候更是疼痛难忍。李影受不了,跑去地方医院检查,医生说新造的性器官萎缩了,形成息肉,炎症也只会促发息肉的生成,必须做修复手术,没有他法。地方医院没有修复能力,而且李影也没钱了,万般无奈之下,李影硬着头皮回家找父母讨了路费,回到武汉那家整形医院,想让他们提供免费修复。医院的态度很明确:手术是成功的,炎症也是正常的,如果要修复的话,费用必须自理,这一切在之前的协议书里面都讲清了。李影不高兴了,他觉得既然做了手术,就要负责到底,之前的协议书他都没有认真看,也看不大懂,他觉得这不是重点。李影开始频繁去医院找领导找医生,要求必须免费给他进行修复手术。
后来他干脆就进不去医院了,保安也认识了这个“麻烦精”,每次都把他拒之门外。李影的钱也快花完了,正在无措的时候,有个夜总会来找他,给了不错的酬劳,只要他每周出场三晚,讲几句吉祥话唱两首歌就行,一次给他三百块钱。这算是救了他的急了。虽然夜总会打着“变性人”的招牌,靠客人的猎奇心理来消费李影,但他很满足,他还从没挣过这么多钱。
在夜总会上班的过程中,有一些同情他的客人给他建议,叫他去告那家医院,但李影想想还是算了,一来他不想给自己这个群体增加更多污名,二来他也确实不懂这些复杂的操作,也怕影响他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份好工作。依靠在夜总会跑晚场挣的钱,李影通过在其他医院的治疗,把刀口炎症给压下去了,但尿道口的息肉却是增加了,不但难看而且持续疼痛,只有靠服用止痛药来压制。
工作之外,李影通过网络认识了一批和他一样痛苦的同类人,区别在于他做了手术,而其他人大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做。在这些网友当中,有一个18岁的男孩子,几乎天天找李影聊天,诉说他被歧视被排挤的痛苦,他和李影还有一个共同点:为此弃学了。听着男孩一声声“姐姐姐姐”的叫着,李影觉得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打动了,他给男孩寄了一点钱,告诉他如果实在无法呆下去,可以来武汉找自己。男孩果真投奔来了,李影求夜总会,给男孩安排了一份后勤工作,就住在李影的出租屋。生活虽然没那么如意,但李影和男孩互称姐妹,倒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苦涩的幸福感。2005年的一天,男孩的父亲找到李影的住处,不由分说痛打了男孩一顿,面对着围观的人,男孩父亲愤怒地控诉李影是个“变态”,是个“拐子”,勾引他家儿子做跟李影一样的“太监”,还说要去公安局告他。图 | 逼仄狭小的出租屋里,李影的床也兼作他的“书架”
男孩跟着父亲回家后,房东直接把李影赶走了,理由是周围的租客一致要求让他走。李影又搬到了更偏远的郊区,生活的意义对于他而言,好像只剩下“活着”两个字而已。回家后的男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经常偷偷给他打电话,叮嘱他:“姐姐,你一定要好好活着,就算为了我,有你在,我也觉得活着有目标”。李影之前还寄希望自己变成女人之后,能找到一份值得依靠的感情,但现状让他无法再有这份奢望,甚至连起码的生存尊严都变得那么奢侈。图 | 李影工作过的一家夜总会的揽客水牌
夜总会里最能看出人性的低劣,有些客人就喜欢灌他酒,还会在他身上乱摸乱捏,有客人在摸完之后还会朝他扔几张钞票,声称自己在泰国就是这么玩的,李影不知道自己能忍受到什么时候,但眼下也只能继续忍着。
李影也试着去过一间寺庙,想问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出家。接待他的是一个年轻的沙弥,看着小沙弥那副清澈的眸子,和一张不染尘埃的俊毅脸庞,李影居然有一种心跳的感觉,他赶紧借故离开寺庙。李影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这么一句话:我只是一个俗人,俗人中的怪胎而已,我所能走的人生,只能是继续扮演怪物,并靠扮丑来维持我的残生。
现在的李影早就离开了那家夜总会,但他的生存路径离不开这些场所,城市夜场、乡镇剧场和各色奇奇怪怪的地下演艺圈。图 | 武汉西北角的一处城中村,李影在夜总会上班的时候落脚于此
因为不敢长期服用雌激素,他的男性第二性征还是比较明显,工作也越发不好做了,老板们更欢迎那些像泰国人妖一样的变性人。这么多年来,李影陆续认识了一些易性癖患者,有些成为他的“闺蜜”,而有些则似乎和他有点格格不入:李影自认为的遭遇,在他们眼里却似乎有点“凡尔赛”——毕竟他实现了自己的初心,而更多的患者还仅仅停留在梦想而不得的苦梦中。但不管是朋友还是异己,李影都在和他们的交流中找到了一点存在的价值。他给自己确立了一个使命:他无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对易性癖的看法,他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,但可以去影响那些同类。李影和他们交流,分享自己的经历,坦陈自己的观点,费劲唇舌,只想告诉他们一个道理:变性有风险,手术要谨慎,千万别轻易去走那条让人痛苦一辈子的路。在大时代下,每一个小人物都值得被看见,每一个小人物都不普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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